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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搭]出租屋 (下)2/2 大结局

CP:白搭
上次保证过我是来发糖的。
废话不多说开始发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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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头迟疑地拎着自己的书包,绕着张伟身边的那个空位慢慢踱步。
    “你tm到底坐还是不坐?”张伟冷眼瞧着他。
    “张伟,我这么一屁股坐下去,你确定你家那一位不会来搞事情?”石头往在远处坐着的白敬亭那边扔过去一个眼神,毕竟有着前车之鉴,石头不敢再乱来。
    张伟扬扬眉:“没有’那一位’了。你坐吧。”
    石头神经大条,硬是没听清张伟话里的意思,还在问:“这么说起来,白大神干嘛突然换位子?好像也挺久没看到你们上课接吻了?”
    “我们掰了啊。”张伟烦躁地甩甩头毛。
    “…那个’掰了’是我所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不然’掰了’还能有别的什么意思?您当是掰香蕉呢?”张伟一张嘴就怼回去。
    “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几天前还一边互相啃一边说要一起考G大?兄弟几个当时感动得都要哭了你们俩tm说掰就掰?”石头莫名其妙地就激动了,他就觉得这两人就该一直在一起。不在一起,那就是不对的。
    张伟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
    最好的兄弟太蠢了,怎么办啊?

    以张伟和白敬亭两人人均模考650+的智商,不用事先串通就能演一出无间道。
    张伟和白敬亭的关系被人揭发了。告密者可能拿到了照片之类的证据,也有可能班主任那天恰巧就相信了那人的鬼话。接着不知怎么的,消息就传到白敬亭老爷子那里去了,而白敬亭老爷子当年高考落榜G大,誓让白敬亭替他一雪前耻,从小严厉管教白敬亭,白敬亭慈母逝世后尤甚,自然眼里揉不下张伟这颗沙子。消息有没有传到周裁缝那里张伟不知道,张伟反复查看手机,只确认没有收到夺命连环call,就稍稍放下心。
    白敬亭搬走那天,张伟在对以上那些黑幕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楼梯的拐角处恰逢白老爷子敦促白敬亭打包行李。
    霎时间战火纷飞,张伟白敬亭目光交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张伟瞬间就明白了楼梯口那位门神是白敬亭老爸,这情景明显是要带白敬亭走。为什么要搬走?完蛋,要么是因为白敬亭成绩下降,要么是知道是他张伟害的白敬亭成绩下降。毕竟连白家司机都对张伟的名字略有耳闻,更别提白家老爷子。
    白敬亭则知道他老爸私下里调查张伟。白老爷子平日里不苟言笑,对白敬亭学习要求甚高,对白敬亭身边的人更有精神洁癖,白敬亭想到自己和张伟同住那么久,两人关系一定被翻了个底朝天,大家都心如明镜的事也无需掩饰。
    于是白敬亭开口就是一句:“我们分手吧。”话是说给他爸听的。管他怎样,稍后再和张伟解释也好,先在白老爷子面前麻溜分了,以绝后患。
    谁知张伟机灵,一眼看穿白敬亭意图,开始扮泼妇,反正张伟本来就擅长骂街,骂出来的句子都押韵。
    张伟对分手的要求不敢置信。
    张伟苦苦地挽留白敬亭,诉说着从前的情意。
    最后张伟面对白敬亭的绝情感到心灰意冷。
    张伟演技不太行,只能注意着别演过火了,演戏这事过犹不及,演得痴傻一点,人家白老爷子还能以为张伟是伤心到痴傻了。
    演到最后张伟也不知道过关没有。有点忐忑不安,也不知道白敬亭要搬到哪去,想趴窗口看动静,想想怕暴露,又放弃了。
    张伟只能守着自己的学霸机,希望白敬亭能发个短信给他。当天晚上张伟快躺床时短信来了,白敬亭说,他现在就隔着一栋楼住在张伟对面。
    张伟松了口气。想想也是,白敬亭家在别市,又不可能因为他一个张伟在高三这么关键的时候给白敬亭转学,学校家属区房子又吃香,要搬,还能搬到哪里去呢。搬来搬去又在张伟对楼。
    白敬亭和张伟通过电磁波约定好,这个戏还得演下去,不论是当着白老爷子的面还是当着学校里同学老师的面。白老爷子饱经沙场,张伟和白敬亭那点小把戏在他眼里跟小猫闹架似的,哪能这么容易被张伟一个非科班出身的人的演技糊弄过去,只能在表面上就做到像真的分手了一样的程度,让白老爷子暂时放下那颗心,等高考完了再好好说话。而同学老师那边,则是白老爷子变相的线人,因此两头都要顾好。
    总而言之两人达成的共识是:高考前假装分手。

    但是真分手不容易,假装分手又谈何容易。
    白敬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申请换座位,调离张伟身边,他清楚自己遇见张伟就自制力有限,干脆狠狠心远离他。
    白敬亭是能冷静了,张伟的日子却难过了。在同桌石头的眼里,张伟成了一个分手后难以接受现实的满怀怨念的怨夫。
    “石头,你看黑板上那个点。像不像白敬亭那颗泪痣?不对,白敬亭泪痣形状要比那点好看。”
    “石头,我怎么从没发现咱班那文娱委员皮肤那么白?不过白敬亭一男孩比她还白,而且还白得透亮均匀…你说白敬亭怎么能那么好看?”
    “张伟…我觉得白敬亭实际上可能没有你说得那么好看…”石头小心翼翼地指出张伟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个事实。
    张伟怔了半晌,摇摇头,大概觉得和石头审美层次不同无法沟通。
    石头看见张伟一张一张地画,课本上,参考书上,素描本里,画里全是白敬亭身上的枝枝末末。白敬亭的蓬松褐色头发,白敬亭精致的下垂眼,白敬亭标志性的泪痣,白敬亭骨节分明的手和修长的腿...
    石头看见张伟莫名其妙的情绪起伏。经常去趟厕所回来,就看见张伟趴在桌上丧着一张脸,眼睛里光都没了,配上开学后就再没补染过的挑染发色,整个人像个褪了色的古董。
    “…张伟,你伤心啊?”石头小心翼翼问。
    “滚。”张伟嘴里还是说狠话。
    石头叹口气,“你又在看白敬亭?不是,分都分了老看人家也不是个事儿啊。你看人家白大神不早过得好好的了。”白敬亭座位在张伟前几排,也从没见人家回头看。
    “天天看书看卷子看黑板就tm不看我。看我一眼很难吗?参考书卷子比我要好看吗?”张伟发了狠说。
    “你这吃的哪门子飞醋?你们不是老早分了吗?”石头只觉得好笑:“兄弟,我就一句话劝:分就分干净。免得自己难过。”
    操。问题是老子又没和他分。张伟气得又翻白眼儿。

    白敬亭天天被他爸请的私教管着。说好听点是监督,说难听点就是监视。因此尽管白敬亭和张伟只隔着一栋楼,他们之间只敢靠两部手机联系着,张伟天天握着手机入睡,又握着手机醒来。张伟在学校门口地下街里找了个能定制手机壳的文具店,可惜他的学霸机太小,没有手机壳合适,最后只得买了个手机吊坠,是个热压塑片的巨大笑脸,让店主在那个蠢蠢的笑脸背面刻上“G大”两个大字。白敬亭天天隔着电磁波和张伟道早安晚安,给张伟发可以作为作文素材的早间新闻,他的参考书书单,和他今天的日程,同时也天天催促张伟把学习计划告诉他。然而张伟一般没有计划,白敬亭就会发来两句气势汹汹的话骂人。张伟一看白敬亭开骂,就无事一身轻地把手机扔兜里,不去理睬白敬亭的说教。
    我不理您您还能把我怎么着了?有本事亲自移驾过来揪我领子冲我吐唾沫星子呀?张伟冲着天花板翻白眼儿,又继续埋头去研究题。做题做着做着又觉得有点儿落寞。

    时光飞逝,秋去冬来,在当年冬天降落的第一场雪里,高三上期期末考结束,预示着最后的冲刺即将开始。
    班级排名出来时,张伟第一个看的不是他自己,而是白敬亭,看见脱离张伟干扰之后的白敬亭稳稳占据班级年级双第一,张伟比自己成绩进步还开心。
    “石头,我靠,白敬亭这理综还能再高点吗?你说他高考的时候会不会搞个300满分回来?”张伟兴奋地用手肘去捅兄弟。
    “可不是,那可是白学神。但那和你有啥关系?”石头的认真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很快被张伟在榜单上的名次震慑到:“...哇靠,不是我眼花了吧,张伟你tm吃兴奋剂了考这么好?”
    “啊?我我我我还行吧。”

    张伟寒假还是得待出租屋里,交了半季度房租,独居也得住到到期。
    但是张伟有点烦。所谓:天天看不见白敬亭,日日放假又如何。
    不押韵,烦到不想押韵。
    白敬亭搬走,出租屋空了一半。冬天的夜晚,围着暖气学习到深夜,四周静谧如斯,人也感到空虚寂寞冷,张伟就掏出来手机翻一翻和白敬亭的聊天记录,试图从中获取一些鼓励和温暖,然而越翻越烦躁,短信里的白敬亭像个尽职尽责的私教,最温情的句子就是“早安”“晚安”和“快去学习”。
    张伟放下手机,屏幕定格在三小时前白敬亭发来的“认真学习”。那么白敬亭现在应该在学习吧?张伟止不住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他在做哪一门课?是哪一本资料?有没有可能现在正好学累了,停下来喝口水,顺便也和现在的张伟一样,忍不住查看一下手机?
    张伟的胸腔突然被什么充满得难以自抑,觉得要是再憋下去自己就要憋坏了,为了不让自己憋坏,他拿起手机,一个一个字地敲:“白-敬-亭,你-现-在-在-干-”
    不料“什么”两个字还没打出来,张伟的手机一震,竟然是白敬亭的短信先发来了,仿佛两人有着心灵感应一般,白敬亭的短信说:“我在做,第57页。”
    “哦。”张伟把对话框里打好的几个字慢慢删去,回了一个单字。
    “你在做什么?”白敬亭又问。
    我在想你。
    我在想你。
    我在想你。张伟用力地在心里说。然而他尝试着张开嘴唇,用唇语说着这四个字,一遍一遍地,却发不出声音。
   
    什么毛病?张伟急了,他张开口,做出无数种口型,唯独嗓子没有声音;他用手按住喉咙,无论怎样死死地按进去,都感觉不到声带的震动。我的声音呢?张伟呆滞地想。
    正在这时,张伟的手机响了,是白敬亭打过来的。他们平常不怎么通电话,偶尔通电话也是白敬亭瞅准了身边他爸请的陪读老师出门去了的时机。张伟看见手机屏幕上闪动着的“白敬亭”的名字,在接电话和思考自己怎么突然哑了之间选择了接电话。
    白敬亭那边声音很小,嗓音是刻意压低了的,像隔了层毛玻璃:“你是不是想我?”
    “你为什么不回我短信?”
    “你为什么让电话响那么久才接?”
    “你是不是想我了?”
    张伟在心里回答:是的,是的,是的。我好想你,虽然我不能老是看你,不能在教室里和你说话,想听你当面骂我都听不成,连画你都得遮着掩着,可我还是想见你,想听你的声音。
    但是现在听到了你的声音,我为什么却说不出话。
    电话那头的张伟不说话,回答白敬亭的只有张伟沉重的呼吸声。白敬亭越听越心酸,鼻腔里像压碎了一个柠檬,他觉得这通电话的气氛过于压抑,只能强打起精神来说:
    “我想来看你。”
    还能怎么办呢。在这一刻,就是想抛掉什么所谓的遥远的未来,目光短浅地任性一把啊。
    什么时候?现在?还是高考以后?那tm还有半年啊。张伟在想,可是身体内部被喷薄的情感充斥,空气被挤出,真空中,连声带都无法震动。
    “我一定会来看你。就春节好不好?那个时候我爸也得给我那私教放假。我那个时候来看你好不好?”白敬亭握着手机,转个身,背贴在浴室冰冷的瓷砖上。他也很累了,但他还是打起精神来,像哄小孩似的耐心:“春节马上就到了,你想不想见到我?张伟,你说句话吧,好还是不好,回答我。”
    白敬亭知道,两个人都累了。终点还有很远,让人孤独绝望得看不到头,但是他比较强壮一点,可以回过头去拉着张伟一起跑,两个人跑就不会那么累。
    最后张伟说:“好”。

    大年三十那天下午,张伟就回到了他在大院里的家。周裁缝在那忙进忙出的布置年夜饭,张伟这些天有点低血糖,无缘无故头晕得有点坐不住,就想先去床上躺躺,心里惦记着白敬亭还没来电话,又不想打电话过去打扰到白敬亭,就把手机塞周裁缝口袋里,让周裁缝帮忙惦记一下。
    “行行行!敬亭什么时候来?你这熊孩子也不早说,早说我一早就去买土豆了,那孩子爱吃土豆泥!”
    张伟用羽绒服的长袖子擦晕出来的冷汗:“他喜欢什么您倒比我记得清,得嘞,那我睡去了。”
    “你睡。”周裁缝忙得头也不回,“睡之前去客厅桌子那儿拿块糖吃了。”
    张伟摸了块蜜饯吃了,一头栽床上睡得昏天黑地。醒来以后精神舒爽不少,果然最近这低血糖都是熬夜学习熬出来的。张伟躺床的时候连衣服都没换,现在起床自然也是懒得换,一身睡得皱皱巴巴的宽大校服套身上,袜子早不知道睡哪儿去了,光脚套上棉拖鞋,撩着乱糟糟一头毛就出了房门,溜达到客厅,墙上花纹夸张的挂钟显示现在已经晚上六点半。
    “妈!”张伟冲厨房喊。张伟爸正坐客厅里看电视,听见张伟喊他妈,指指厨房:“你妈在厨房,太吵听不见。白敬亭来了半小时了,也在厨房帮你妈打下手。”
    厨房里面忙得热火朝天,两个灶同时工作,还加上一个吱吱作响的电饭煲,各种装在塑料袋里的菜堆地上,处理好的鸡鸭鱼肉,择好的青菜则分装在碗里,整整齐齐的码了一案版。周裁缝和白敬亭两人被包围在一堆萝卜白菜里,挪地儿之前要注意低头看路。周裁缝管一个灶,白敬亭管另一个灶,还负责帮周裁缝递菜。
    张伟推开门的时候,白敬亭在给炸鸡腿沥干油。听见门响,条件反射地回头对张伟笑,“饿了吗?再等等就好,你最爱吃的。”自然得好像在一起生活了多年的老夫老妻。
    张伟也笑笑。挺久没这么近看白敬亭了,他觉得白敬亭又瘦了点,显得人更高了,好像又有点陌生。
    白敬亭加快速度赶完了手里的活,左手端着一盘鸡腿,右手拎着一个鸡腿在张伟眼前晃晃:“先来一个吗?你好像还没尝过我的手艺。”
    张伟装作看旁边,略微偏了偏头:“不吃了,刚起床没什么胃口。”其实是低血糖,胃里有点泛恶心。
    “尝尝吧。”白敬亭声音里带了点乞求。张伟最经不起人求,只好一张口叼住了鸡腿,鸡腿有点大,弄得张伟满脸油。白敬亭用拇指擦去张伟脸上的油渍。
    张伟不自然地躲了一下。周裁缝也在厨房里呢。
    白敬亭看出张伟的抗拒,也没有勉强张伟。把几个炒好的菜摆上桌,又过来拉躲在一边家庭点歌台椅子那儿坐着咬手指头的张伟,拉他到张伟房间去。
    张伟刚睡过的床上乱得一团糟,小豹纹的被单和枕巾纠缠在一起。书桌倒是不乱,是被周裁缝擦洗过的,上面放着张伟从出租屋背回来的一个软塌塌的书包,里面装了几本书。看样子张伟还打算在大年三十抽空看看书。
    白敬亭关了房间的门,想给两人一点私密的空间,再回头的时候,却看到张伟缩得离自己有点远,无措地咬手,和白敬亭目光对上就眼神乱闪。白敬亭拿突然抗拒起自己来的张伟毫无办法,消沉了一秒钟,又打起精神笑着走近他,笑着喊着他的名字,问:“张伟,你有没有想我?”
    又是这个问题。张伟想,我答不上来。我说不出来。干什么非得让我说。
    于是白敬亭的期待换来了张伟的沉默。两人头顶白炽灯闪烁的光打在张伟乱成鸡窝的头发上,光线穿过张伟的发丝,睫毛和高挺的鼻梁在张伟背光的半张脸上留下奇怪的阴影,让张伟的表情变得看不分明。白敬亭走上前去,张开双臂想拥抱暖光笼罩下的张伟,张伟人没有动,头却又偏开了,轻声说:“行啦行啦。别硬抱啦。”
    白敬亭于是在拥抱的中途终止了这个未完的拥抱,改为双手圈住张伟的身体,把人带到跟前来。两人距离有点近,张伟不太适应,稍微扬起头,却依然拒绝对视。
白敬亭盯着张伟四处乱飘的眼睛,声音变得很轻:“你是不是累了?”
    张伟闻言,发出几乎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接着,张伟终于缓缓开口,说:“喜欢你太累了。”
    白敬亭听着,心里空落落的。他知道张伟最近很辛苦,但是他自己又何尝不辛苦呢。
    “我知道你很累,都是我不好,是我家庭的原因让你那么幸苦。你是不是想放弃我了?”白敬亭在问出口之前,本意是想冷静地询问张伟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然而问句一出口,白敬亭又害怕得不得了,客观的问句之后,苦苦的哀求怎么也止不住:“你不要放弃我啊。我爸又不是我。”
    “喜欢你这件事让我过得不开心。”张伟难得安静地被白敬亭圈在身边,“喜欢你,就要一直逼着自己学习不喜欢的科目。喜欢你,就要所有人面前都装出我们分手了的样子。喜欢你是一件需要努力的事情,因为一不努力就会被你远远地甩在身后,还每天都在担心,担心你最后总是要走。”张伟说完,还扯出一个歪嘴笑,有点嘲讽自己的多愁善感的意思,可是眼里却带着泪光。
   
    张伟其实一直是一个缺少安全感的人。
    上小学之前的张伟常被爸妈留在家里,张伟爸妈摆摊忙,张伟就自己和自己玩,一开始心里还是希望能有人陪他一起玩,到后来就变得无所谓。上学以后张伟性格好相处,吸引来一堆朋友,然而张伟还是习惯在一群人里发自己的呆,把周围的喧闹当成人肉背景。和张伟最熟的朋友莫过于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石头,在石头面前的张伟,是寡言,孤僻又刻薄的,一点也不好相处,那才是最不加掩饰的张伟。任凭年龄增长,他的内心深处还是那个五六岁时在窗外的雷雨天气里,一个人缩在屋子里,抱着膝盖听着雨声混合自己寂寞的心跳声的小男孩。那个时候他就觉得他生来就该是孤独的,能陪伴他的只有他自己。身边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会老,会走,该老的和该走的终究是留不住,他所能做的就是珍惜那些可以在一起的时光,在能爱的日子里疯狂地爱。到了该走的时候,就别不舍,那么疯狂的事都一起做过了,没留下什么遗憾,就谁也别挽留谁。
    毕竟时光和旧人不能被留下,能够被留下的,从来只有信物和回忆。
    但是,在豁达的同时,张伟又是一个那么恋旧的人。他理解别离,却又为分离伤感。他认识到孤独是人生的常态,然而他又奢望着世界上是不是有一个人能为他打破常态,或者那个人能让张伟鼓起勇气来为他打破常态,然后两个人,就能够那么疯疯癫癫地游离在常态之外,轰轰烈烈地陪伴对方,到死了都抓着对方不撒手。
    张伟觉得世界上如果能有那么一个人,那那个人一定不是一个人,而是在他自己胸腔里温热地,缓缓地跳动着的那颗心脏。
    只有自己的心脏才有温暖而永恒的陪伴。它和你同生同灭,不论何时,用手去抚摸胸口,它都会一下一下地笃定地回答你:我在呢。我在呢。
    于是张伟抬起他那小小的手,抚上白敬亭的脸。张伟常年握画笔的手此刻也不会抖,指尖有薄薄的老茧,打着圈摩挲着白敬亭眼角的那颗泪痣:“既然都不开心了,为什么不干脆撂开手来。”
   
    白敬亭觉得他的恋人是一只飞鸟。
    “但是你舍得撂开手吗,张伟,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吗?
——你天天都在画我的样子。”

    张伟已经满脸是泪了。温热的泪水还在往下淌,汇聚到他消瘦的下巴,一滴一滴滴砸在他豹纹棉拖鞋的鞋面。白敬亭好像什么都知道,他的一切都早已经被白敬亭看透了。张伟在朦胧的泪眼里看见白敬亭从他软塌塌的书包里抓出他的所有书本。参考书,讲解过的试卷和笔记本,每翻两页就有一个白敬亭。
     从面无表情的白敬亭过渡到到微笑着的白敬亭。
    “我一直在看着你,隔着教室里一排排桌椅默默看着你。”白敬亭抓着心口说,恨不得把一颗心脏都献给张伟看:“你也舍不得我。我们都被思念折磨疯了,但是没有关系的,我会拉着你一起跑。我会强大起来,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受那么多,我们以后还有那么长的路要一起走。”
    张伟终于失魂落魄地对上了白敬亭灼热的目光:“那我考不上G大怎么办?”
    “我们异地恋。你要是敢再提分手我就打断你的腿。”
    “你爸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我爸没法决定我的爱人。我妈同意就行,我替我妈同意了。”白敬亭上前一步。终于把面前卸下一身防备的小人儿拥入怀抱,闻他头发里暖融融的橘子香。
    “那——你以后要是不爱我了怎么办?”好不容易问出了那个最害怕的问题,张伟下巴搁白敬亭肩膀上,嘴里呜咽声听得人心碎。
    “不会有那么一天。我这个人恋旧恋到死。张伟,你是我初恋。”
    这个张伟还真是没想到。他瞪大眼睛愣住了,用了几秒钟去回忆和白敬亭相处中的点滴,调动自己几次和女孩的恋爱经验,发现白敬亭还真是无师自通。
    “碰到你就什么都会了,恋爱哪里需要那么多次。”白敬亭紧紧搂着张伟,又黏黏糊糊地温存了一会儿。心想,可算把这个小祖宗哄好了。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成就感。
    过了一会儿周裁缝来喊两人吃年夜饭。客厅里的电视机被打开了,张伟爸拿着电视遥控器把声音调大,电视里主持人大声念着喜庆的新年贺词,饭菜香从门缝里钻进张伟房间。张伟拉着白敬亭的手,在白敬亭开门之前,终于说出了这些天来他一直无法说出口的一句话:
    “我每天都很想你。”声音小,但很坚定。
    白敬亭手还搁在门把手上,没拧开,先回头去吻张伟刚吃完鸡腿后油光光的嘴唇。

    围在年夜饭桌上的像是原本就是一家人,白敬亭和周裁缝聊天,陪张伟爸爸喝酒,祝他身体健康。一筷子夹到了那个包着硬币的饺子,在张伟的揶揄下又笑眯眯地喝下一杯酒。
    周裁缝急得直敲张伟:你怎么这么蔫儿坏,敬亭要是醉了该多难受。
    张伟大笑着,妈,你今天倒是说清楚了,我和白敬亭到底谁才是你儿子?我看你关心他比关心我还多呢?
    周裁缝难得认真了,说:你们两人都是我儿子呀。…敬亭你说是不是?…你们俩以后都好好的。啊?
    白敬亭笑了,说:是。谢谢妈。
    白敬亭的长手臂在桌面上伸过来,抓住张伟小小软软的手,紧紧包裹着。周裁缝分明看到了,却只是笑着,和端着酒杯的张伟爸使眼色。张伟觉得恍惚,明明滴酒未沾,却幸福得怀疑眼前这一切是酒后的幻觉。

    年夜饭后是守岁,张伟爸妈到底年纪来了,在沙发上坐到十一点就哈欠连天,白敬亭劝他们去睡,自己拉着张伟在电视机前守岁。两人坐在长沙发上,客厅五彩缤纷的灯光富丽堂皇地亮着,张伟瘫沙发上,白敬亭本来人比他高,只能也跟着坐得没个正型,两人的手始终十指紧扣着搁在白敬亭大腿上。时间流逝得无声又缓慢,冬夜静谧又悠长。时钟还差一个走到数字“12”,电视机里字正腔圆的主持人领着全国所有观众开始新年倒数。
“10——9——8——7——6——5——4——3——2——”

    “1。”

    北京市区零点禁烟花,跨年后的天空依然夜色深沉,只有院子里玩疯了的小孩手里攥着小星星烟花,乐颠颠和同伴嬉闹。
    白敬亭和张伟在新年的钟声和歌声中相视一笑。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跨年,但是白敬亭相信,以后的他们,还会彼此依偎着跨过很多很多很多年。

    张伟觉得自己吊儿郎当活了十八年,做过的最有品味的一件事就是喜欢比女孩儿还白净的白敬亭。白敬亭不仅好看,还很爱他。不仅能爱他,还能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不只是当他爱人,还想立志当他爸,里里外外管着他。
    张伟也是第一次觉得有人管着是一件挺好又挺省心的事,而不是一种负担。他再不用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是是非非,白敬亭有特异功能,总能像个背后灵似的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

    高三下期两人携手度过,张伟在一学期里用光了白敬亭买来的一大桶水笔芯。高考一切顺利,最后一场英语考试里,张伟落下作文最后一个圆点的瞬间,用完了那一大桶笔芯中的最后一支。张伟隐隐觉得那是上天的什么旨意,意味着圆满的结局。

    高考发榜的那一天,两人是在张伟家电脑上查的成绩。白敬亭一脸平静地先查,预想之中地过了G大的线。于是残忍地按着张伟搁鼠标上的手,要助他一臂之力。
    “别别别别别…轻轻轻轻点,我我我我我害怕…”张伟急得直结巴。
    白敬亭一脸平静点下鼠标,手心的汗却把张伟手背都捂热了。张伟也没心思去嘲笑白敬亭,别过头去不敢看屏幕。
    几秒之后,张伟听见白敬亭轻描淡写的声音:
    “嗯,你过了。”

    ...大学还请多多指教。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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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撒小花花!有没有甜到您呢〜
五天三万字,厉害死自己了,累了,插会儿腰。
还是不要脸要个评论。我嘴笨不知怎么回评,超级感谢发长评的宝贝们,你们上辈子一定是小天使!
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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